婆婆于2025年2月14日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见上篇),作为纪念,图文此篇。




第一次见到婆婆是在2020年的春天,可能就是我和他儿子法院登记注册的当天。我还穿着礼服,就跟着队友到了婆婆独居的公寓。当时她已经81岁了,但是依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俯下身拥抱了她,很礼貌热情的跟她说话。她也很友好的跟我聊天,送了我一个我应该不会戴的项链,挂满了大拇指粗的银珠。然后她就拿出几本相册,跟我介绍队友从小到大的各种故事。后来听人在佛州的那位表姐说,婆婆跟她说我多么Nice 和Pretty。




婆婆1939年10月7日出生在伊利诺伊州一个名为Warsaw的小地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父母及家境情况不详。中学毕业后曾参加过职业学校的美容美发培训,但除了理发,她也断断续续做过其他工作。
成年后嫁人,有过两任丈夫,共育有两个儿子。
跟第一任丈夫婚姻延续时间比较短,育有一子,队友同母异父的哥哥;跟第二任丈夫1967年结婚,当时她28岁,带着未成年的大儿子,丈夫比她大16岁。截至2002年第二任丈夫去世(享年79岁),他们总共一起生活了35年的漫长时光。育有一子,也就是我的队友。
















公公早年参加过二战,在军队待过几年(这也是婆婆直到晚年依然能够享受军人家属福利的原因,即便公公已去世多年),退伍后据说做过不同工作,并不太固定。整体感觉,队友的家庭并不富裕,或者说公公婆婆的经济实力比较一般,这也是我队友即便考上密大也只能中途辍学的原因之一吧。从我认识婆婆开始,她就租住在哥村一家公寓,之后因为年龄进一步增长就被推荐到了当地的一家24小时受照顾的护理院,最后一年多为了看望方便,我们把她挪到了条件更好的Jefferson City Manor Care Center, 在这里待至去世。所有在此期间的花费都是政府的Medicaid及公公的福利,婆婆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积蓄,名下更没有什么房子车子留存。


她和公公及两个孩子都留下了不少照片,这里会呈现不少。可以发现当年的她多么爱美与爱笑,开心的享受着家庭生活。

在我的印象中,婆婆每次跟我们外出聚餐时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尽可能漂漂亮亮的,靓丽的外套,亮丽的口红,大大的耳环、项链、手饰,脸上还可能涂了粉,整体看上去很有精神,甚至让人眼睛一亮。我很欣赏她的这种爱美的态度。于是我会在圣诞送礼物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口红、耳环、手镯、项链这样的选项。那一年的圣诞节,她直接开封我送的口红,现场就朝嘴巴上试验。刚刚过去的对她而言最后一个圣诞,我送了一个Paige都赞好看的手镯,队友当时就给她套在了左手手腕上。据说一直到她离世,都没有被摘下。
她性格中有很幽默的一面。在跟儿子不闹脾气的时候,在我们都在场的时候,在遇到熟人或服务人员的时候,她经常会展现出她老顽童的状态,说一些轻松搞笑的话。她是懂得如何与人交流招呼的,甚至很擅长,让我惊叹。虽然我一时记不起更多具体的例子,但至少”Whatever”这个词的幽默感,我就是从她那里深刻感受到的。记得是一次家庭聚餐,我说了句她今天真漂亮的话,可能她觉得我恭维过头太假了,又可能是她当时没在那个想要受用的状态,直接来了句”Whatever”。我虽然被如此否定,但这个词带给我的幽默感及讽刺效果太强烈,我不仅不尴尬,反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一时还收不住。从此,经常想着在某种情境下也把这个词如此用起来。


婆婆喜欢猫狗,我是明显能够感受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只名为Ana的黑色母猫一直陪伴着她,从单身公寓到疗养院。我们聊天的话题里总也少不了Ana(有照片)。我想有了这只猫的陪伴,应是让她的独居生活少了些孤寂,多了些慰藉吧。在她以前的生活里,狗狗也是她的心头一爱,有照片为证。老年生活尤其需要有情感寄托,因为身边的亲朋越来越少,猫狗已经成为一大自然选项。只是随着婆婆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无法再照顾这位宠物女儿,Ana只能送给他人领养了。


婆婆性格中确实是有暴躁易怒的的一面,即便在我面前不轻易表现出来,但是端倪还是有的;且随着相处多了,也遮掩不住。这里主要是我俩之间偶尔的不和谐音符(跟她儿子的就更多了,经常听队友提及她爱各种抱怨):比如有一次我们餐馆吃饭,我带她上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走在前面,却又忘了如何返回餐桌,我反应不及时,她就有点生气,告诉我应该走在她前面引路;还有一次是在我们家里上洗手间,我带她去,她肯定是想关着门上的,我就帮忙关上了,只是忘记轮椅最好不跟着她进去。结果因为洗手间太小,她结束后打开门,但因为有轮椅在旁牵绊,无论人还是轮椅,都无法正常出来一个。我折腾了一会,没搞定,气氛就有些尴尬,我抓紧把队友叫来,后者把马桶盖放下,把婆婆放在上面坐着,才挪出一点空隙把轮椅先推出门外,再解放人。这事让我郁闷了好一阵:太笨。
如果说这样的情况属于偶发,不可避免,但无伤大雅,但拍照这个事她貌似是不情愿的。记得有一年生日,她因为刚刚臀部手术结束,正留在医院病床观察。我们带着鲜花卡片去看她。她打开立体的卡片,我觉得形状很美,就拿出手机。她立马厉声制止了我,说不允许拍她。我赶紧解释只是想拍卡片而已。我理解她不想再入镜,因为已经人老珠黄。但在队友跟她解释需要她在其中的合影以便用于我的身份申请,她还是欣然接受了。无论是经过她同意,还是趁她不注意,我们依然留下了她生前最后几年不止一张珍贵的照片。



在这5年的时间里,我和队友经常一起去看望她(队友当然去得更勤些),平心而论,在这方面我们是没有太大遗憾的。在此情况下,我跟婆婆彼此逐渐熟悉,关系及相处氛围也自然自在多了。也许是因为经常出现,也许因为我一以贯之的呈现出Nice和Caring,时时注意照顾到她的感受或者尽可能恰到好处地提供一些显得不那么冒犯的帮助,于是我们每次见面都会拥抱,每次离开也是。到了后来,她总是专门一定要拥抱我,实打实的在我脸颊上吧嗒亲上一口,说“I love you so much.”这个习惯她一直延续到最后一次见面。我能够感受到她对我的真情及在意。在我遭遇国内亲情陨落的至暗时刻,她想办法开导我,虽然我没有在她的潜台词下跟她多提我的痛苦,也没有在她面前痛哭,但我理解她的担忧:怕我遭此重创急着回国然后再也不回美国了,这样他儿子就永远失去伴侣了。她当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只是那一次,我知道她是在意我跟她儿子的关系的,是希望我不要离开他儿子的。
只是,她跟她的这个小儿子这么亲近,跟她的大儿子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





婆婆的这个大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大哥,我只在这些照片上见过,还是他年轻年少时的样子。因为早在20多年前他就退出了婆婆及队友的生活了,是婆婆明确跟他说明的。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婆婆真的做到了对他只字不提,至死未见,就像她从未有过这个儿子。在她神志还足够清醒的时候,队友曾经小心问她,以防情况恶化,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大哥见一面,婆婆依然坚定的给予了否定的回答,说她即使去世了也不用告知他(只是队友没有听她的话,还是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大哥,通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真的是很绝。我看了婆婆2002年已经确定的遗嘱,大哥的五个孩子每人可以有500元的表示(如果她的账户有这么钱的话),但她的大儿子,五个孩子的父亲,被排除在遗产继承之外。白纸黑字,非常明确。






我对此中原因一直很好奇,不好问婆婆,我就问队友。他说得也不多,大致勾勒出来就是:大哥这个人人品有严重问题,只能远离。从小就小偷小摸,撒谎成性,不务正业,缺乏责任心,即便是成家有了四女一子之后,也并未有起色。最为重大的事故是因为经济困境,他竟然愿意让别的男人花钱试图侵犯他的女儿,他因此锒铛入狱,夫妻离婚(可能此前就离了),女儿们被他人寄养,据说过得并不好。我想这就是我婆婆的完全不可接受之处吧,并因此用断绝母子情分来惩罚他。而这位大哥,也确实做到了再未打扰过婆婆的生活:从未来看过他的母亲。跟队友彼此也一样(队友说以前大哥对他也一般,包括企图套取他的钱,被队友拒绝后兄弟俩也不再往来了)。队友说十多年前曾经接到过一次他的电话,问了下队友这边的情况,然后这么多年就再无消息了。直到婆婆去世,队友觉得有必要告知他,才在时隔多年后再次有了联系。





我对美国人的这种至亲关系都可以做到这么淡漠有些震撼。因为在我们中国文化里,父母与子女是最亲的血缘关系,无论如何不会轻易割舍的;即便感情一般,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女,都很难做到这么决绝,无论从情感上,还是责任上。而在以家庭为主体单元、或者说最为看重家庭的美国社会,亲子关系可以客观至此,实在是有些矛盾。我的分析是:是否把对方视为自己的家庭一员,并不以血缘关系来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都是可亲可疏的,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若彼此有亲密的情感联系,自然视为亲人;否则,即使是亲生父母、亲生子女,也都是可以相互舍弃老死不相往来的。而这种情况,在我队友这个家庭关系里,可不止婆婆和她大儿子这一例。




队友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自年少离家当兵后,10多年来,几乎从不主动跟父母联系,经常是节假日队友主动跟他发信息,他母亲有时竟然联系队友询问她这个儿子的消息。当然也有见面的时候,只是相互几乎没有什么牵挂。小儿子跟父亲非常亲近,但他的母亲在这个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队友,另嫁他人,直到中年离世,也从未回来看望过这个儿子,后来听说离世前在病床上的日子里是有机会见一见他的,但她完全没有提及。做母亲做到如此决绝,我是不太能理解的,Brandon是个多懂事的孩子啊。
美国人的情感关系,真是有奇特之处。
说美国人注重家庭关系,我只能说:看怎么理解了,至少是相对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主观客观的原因都有吧,婆婆和队友跟这位大哥的五个孩子们也失去了联系,再无往来,他们可都是婆婆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孙子孙女啊,婆婆在遗产中还提到有他们的份呢。婆婆去世队友跟大哥都联系上了,也尝试跟大侄女联系,但至今没有回应。而因为大哥对女儿们犯下的罪,子女对他肯定也是不再来往,因此通过大哥他的孩子们,也不现实了。
身在夏威夷的我队友那位极度淡漠的大儿子,我婆婆的孙子之一,在听到婆婆去世的消息后,也只是说了句”Sorry”, 肯定不会千里迢迢奔赴过来的。
婆婆的外甥和外甥女,就是她姐姐家的孩子(她姐姐很多年前就过世了),也老早不经常见面了。外甥前两年得癌症去世了,据说生前对婆婆这个小姨并不感冒,不知什么原因;外甥女,也就是队友的表姐,人还好,我们去佛州旅行的时候见过一面,但她也年近70,身体有疾,又远在佛州,之前还嚷嚷着要来看望婆婆,最终没能成行,没有实现。






幸好还有我们,还有Brandon 与Paige夫妇,我们这些年来是彼此生活中真正的家庭成员,这其中当然还少不了婆婆。队友是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对婆婆数十年如一日的照应,包括承受着她时不时的抱怨与负面宣泄,与护理院、保险公司、医院的各种沟通往来。说实话也只有他在为婆婆承担着所有的责任,因为婆婆也只有他了。那位大哥真的是形同虚设,而我和Brandon的作用最多也就是情感支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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